第十八集

 

龙海生看着讲得津津有味儿的江帆,不禁笑着问道:“那后来呢?”。

“后来那胖子乖乖地交了三万块,把那套开了膛的沙发买走了。”

“阿明从小就这样。几年没见,一点儿都没变。”

“你从小就认识他?”

“是呀,我认识阿明比师哥还早。阿明以前就住师父家附近。”

“是吗。你多大认识他的?”

“四岁吧?”

“四岁的事儿你还记得?”江帆笑着问道。

“当然记不得了。我只记得大了以后,他整天发誓要和我学功夫。”

“后来呢?”

“阿明属夜猫子的。晚睡没问题,可不能早起,不然就会一天没精神。他也就是说说而已。”

“和宁宁一样。”江帆脱口而出。

话一出口,江帆猛然想起了薛宁每天一大早,睡眼惺忪地陪着自己去公园练功的六年。薛宁睡在长椅上的倦容,仿佛就在眼前。江帆顿感心中涌起阵阵的酸楚。。。

这时,林庭和阿明一开门儿走了进来。

“饿死我了!”林庭进门儿就嚷嚷着。

“都处理妥当啦?”龙海生起身把身边的椅子给阿明拉了出来。

“有什么好处理的?”阿明坦然地一笑。

二位落座。龙海生给斟上茶。

“来来来,我给你们倆介绍一下。” 林庭一指江帆,向阿明说道:“大名江帆,这脸是堕马摔的,本人长成什么样儿,我也不清楚。不过还有十几天就能开光验收啦。”林庭说到这儿,诡异地看着阿明:“不过,就算你只认识她这半张脸,也够你喝一壶的。” 接着,又把脸转向江帆:“这位就是阿明,陆少明,云海的恶少。他的流氓作风,你刚才都见识啦。”

听完林庭的介绍,江帆和阿明都笑了。两人客气地点点头,打了招呼。这时江帆才注意到,阿明长得蛮可爱的, 毫无凶相。大鼻头儿,眯缝眼儿,肉呼呼的嘴巴笑起来很俏皮,带着腼腆,还稍稍地有些孩子气。微微自然卷儿的头发,梳向后面,透着帅气。他不比龙海生矮,但没龙海生结实。匀称的身材,清奇的骨骼,自然洒脱。一身米白色的运动服,看着干净利落。

林庭狡猾地一笑,又指着阿明冲江帆说道:“我们三个,你有本事,就收拾他。你要是能把他收拾老实喽,我和海生就老实喽。”说完一抬眼,向龙海生问道:“哎,你们怎么不上菜呀?”

龙海生刚要起身,顾老板就端着热气腾腾的煲仔走了进来。他边往桌上放,边笑呵呵地说道:“忙到这么晚,一定是饿坏了吧。快快,趁热吃。”说着,揭开煲盖。咕嘟咕嘟的热气从砂锅里泛出,带着一股浓厚的、香喷喷的羊肉味儿扑面而来,令人垂涎欲滴。

林庭和阿明与顾老板寒暄了几句,龙海生点了平时大家爱吃的几道菜,顾老板便拿着菜单儿乐颠颠儿地出去了。

林庭饿得实在是忍不住了,抡起筷子就吃了起来,边吃边问龙海生:“哎,你们俩刚才说什么呢,那么热闹?“

“在说阿明。他俩早就认识。”龙海生微笑着看了一眼阿明。

林庭抹了一下嘴巴,惊奇地盯着阿明:“不会吧,你认识她?”

阿明也好奇地皱起了眉头,开始仔细地端详起江帆那半张脸来,然后摇摇头:“没印象。”

“嘿,忙着膛沙发了。” 龙海生逗着阿明。

林庭不解其意,喝了口茶,边吃边等下文。。。

阿明皱着眉头思忖了半天,突然恍然大悟。他停下筷子,盯着江帆,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神秘变化。

龙海生一看阿明这神情,微微蹙了下眉头。他放下筷子,看了一眼江帆。

阿明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随后,慢悠悠地给自己点上了烟,又把火机往桌上一扔,长长地吐着,耸耸肩,用蔑视的眼神看着江帆,嘲笑着开了口: “你,就是那个‘二奶’吧?”

江帆做梦也想不到,阿明冒出了这么一句。她眉头一皱,有些尴尬。。。

林庭看了看阿明,又转脸看了看龙海生,急忙把放进嘴里的半块儿肉,一抻脖子给吞了下去,挤了两下眼皮,心想:“这打哪儿就突然地变味儿啦?”

龙海生顿时就明白了过来。他连忙站起身,给江帆斟着茶,带着歉意地说道:“帆儿,你别理他,他满嘴胡吣。”

江帆撇了阿明一眼,心想:“这种人,天生就口无遮拦,懒得和他一般见识。”

阿明见江帆傲慢地瞪了自己一眼,不肯作罢,继续讥讽着说道:“实际做二奶,有人包,没什么不好。什么事儿都不用做,有钱花,又有海景房子住。哪像我们,天天一身的臭汗。我要是个女人,也找个男人包着,闲着也是闲着,是吧?”

林庭和龙海生的心里都非常地清楚,阿明为什么那么痛恨“二奶”。可一看他冲江帆去了,顿觉得风马牛不相及。

林庭把茶杯往桌上一磕,冲阿明一瞪眼:“都胡说些什么呀!”

江帆放下筷子,把身体向后一靠,歪着头,冷冷地盯着阿明。

“我保证你这脸不是堕马摔的,是给包养你的人打的吧?哼,钱没那么好赚!你们这些北方女人,就是。。。”

江帆刚刚拿起那杯热茶,听着阿明的话越说越不着边儿,还越说越来劲,再看看他那一脸的桀骜不驯,便一扬手,把那杯滚烫的热茶,稳稳当当地泼在了阿明的脸上。 。。

阿明正扬着脖子,摇头摆脑地说得来劲儿,被这热水一泼,烫得他‘嗷’地一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,‘蹬蹬蹬’地倒后了几步,一捂脸。。。阿明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,那脸,瞬间就像猴屁股似的,连气带烫,‘腾’地就红了。他二话没说,抄起旁边的折叠椅,狠狠地向江帆砸去,嘴里骂道:“你个死八婆!够胆同我动手?今天我不打到你扑街,以后都不用在云海捞了!”

江帆也‘忽’地站起了身,反脚把自己的座椅踢出老远,给自己腾出空间。。。

林庭和龙海生被二位弄了个措手不及。他们一见阿明抄椅子就砸,赶紧起身,出手阻拦。。。

江帆这时也火冒三丈。她一句话没说,对准桌子,抬腿就是一脚。。。

整个桌子横着就飞向了阿明。。。

林庭和龙海生做梦也想不到,江帆会大打出手,更想不到江帆出手如此地神速和老辣。

龙海生刚抓住阿明手中的椅子,余光中就见桌子横飞过来。他急忙一手推开阿明,另一手横过椅子,留了半成力道,挡下了飞来的桌子。可那煲羊肉却停不下来了,冒着热气直奔阿明。 。。

林庭手急眼快,‘啪’地抬手翻腕,羊肉煲改变了方向,腾空飞向院中的大树。。。

转眼间,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碎了一地。。。

林庭被江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大吃一惊,他看着江帆,一皱眉头,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
龙海生看着站在那儿低头不语的江帆,溜了一眼林庭。。。

林庭正想开口,恰与龙海生四目相对,便嘎巴了两下嘴,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又憋了回去。他冷眼看了看阿明。。。

阿明站在原地楞着神儿。。。

气氛瞬间地尴尬起来。。。

顿了一会儿,林庭突然地嗅了嗅鼻子,一拍大腿:“我的羊肉!”然后可怜巴巴地盯着大树底下那碎了一地的羊肉煲,摇着头,心疼地说道:“哎呦,你们可真会找时候!”

这时,刚端着一条蒸鱼进来的顾老板,见此情景,吓得差点儿丢了盘子。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,定着神儿,仔细地瞧了瞧,发现出手的既不是龙海生,也不是林庭,这才侥幸地松了口气,赶紧跑过来劝道:“怎么自己和自己打起来啦?都是朋友,有什么事儿不行就说到行吗。”

龙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说道:“顾老板,真是对不起,打烂您这么多的东西。”

“嗨,几个茶杯不值什么。可你们都是好朋友,要是出手伤了对方,后悔可就来不及啦。大家能坐在一起吃餐饭,都是缘分。”顾老板边说边把鱼放到旁边的另一张小桌上。

林庭也急忙说道:“顾老板,您先去忙,这里没事儿。”

“好好,你们先别动,我马上让人来打扫。”顾老板转身一路小跑地出去了。

林庭疲惫地眨了两下眼睛。他本想先吃了饭,再和大家说明来意。可没想到,这二位还真应了他进来时说的那句玩笑话。他踱了两步,气愤地瞪着阿明:“这回遇到个比你还不是东西的了吧?不过到现在我也没整明白,这今天打哪儿就弄出个‘二奶’来?你跟‘二奶’有仇,也得找对人哪?” 说着,他侧身一指江帆:“就她,包给你,你敢要?”接着,又一指龙海生:“这小妮子这是打哪儿练的?她会撒野你怎么不早说呀?” 然后,又指着江帆:“你还真敢下黑手!”

林庭的话还没说完,阿明又抄起了地上的椅子嚷着:“我打死她再说!”

龙海生一个箭步,上前抢过椅子,压低声音吓唬着阿明:“她的功夫,在我之上。你要再闹,我可不管了。”

林庭也不解气地瞪着阿明:“那煲羊肉没糊你身上你就万幸吧!还咋呼什么呀?以后管管你那张臭嘴!”

“这笔帐有得算!”阿明不依不饶地一指江帆。

龙海生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,拎着椅子,低头儿走到了江帆身边,把椅子轻轻打开,放在一边,和江帆小声说道:“一个女孩子,打人连眼都不眨。他那狗嘴里从来不吐象牙,你也跟他学?用开水泼人家脸,你还真够可以的。 你把人烫成那样儿,说声‘对不起’,不会太难为你吧?”

“你放屁!”江帆骂完,扭身一指林庭:“是他让我收拾他的。他活该!”

林庭一听,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。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江帆,点着头儿: “行!哎呀,你可真行!在这儿等着我。 ”

“阿明可是我们请来帮你找薛宁的,你真豁出去啦?”

龙海生的话还没说完,江帆就一指阿明骂道:“我不用这王八蛋找!”

阿明一听更火了,嚷着: “我帮她找人?你让她下辈子吧!”

龙海生一看这情景,心里不禁盘算了起来:“这倆要是扭到一块儿,算是麻烦了。干脆来个两边和稀泥吧。” 拿定主意,便靠近江帆,压低声音,严肃地说道:“这可是你说的,不用他找。好!他,可是这地面儿上的神仙。他要是成心地帮你找,不出三天。可你就这么不给他面子,还想找人?我可找不到比他再合适的人选了。”

江帆听得仔细,开始眨巴起眼睛来。她抬眼看了看站在对面、用手捂着脸的阿明。。。

林庭发现龙海生的话起了作用,也忙冲阿明说道:“就你这张臭嘴,活该挨烫!我可告诉你,得饶人处且饶人。我和海生可不能天天跟着你。你有几条腿够她敲的?”

阿明耸耸肩,不解气地指着江帆,点着头: “你想找个叫‘薛宁’的是吧?好!等着吧!这辈子我要能让你倆见上面儿,我,是‘二奶’生的。”

这时一位女服务员拿着垃圾桶和扫把走了进来,龙海生赶紧扶起了桌子。

四人沉默着。。。

江帆想了一会儿,扭头对服务员说:“麻烦你去给我拿一大壶开水,再加个啤酒杯,越大越好!”

阿明眨巴着眼睛。。。

林庭和龙海生相互对视着一皱眉头。。。

服务员用眼偷偷地溜着几位,原地没动。。。

“看什么?没听见!”江帆突然地大吼一声。

服务员吓得双腿一哆嗦,赶紧丢下扫把,一路小跑地出去了。

林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,瞪园了眼珠子冲江帆嚷道:“换大杯子接着来是吧?再闹,再闹我和海生可真走了!”

江帆平静地看看阿明。

一转眼儿,一大壶冒着蒸汽、滚烫滚烫的开水就被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拎了进来。。。

“放桌上,请你出去!” 江帆脸色一沉。

服务员放下手里的东西,捡起垃圾桶和扫把,慌不择路地溜了。

江帆慢慢走近大水壶;林庭和龙海生紧张地盯着;阿明慢慢地向后退了两步。

江帆抓起啤酒杯,单手握紧了杯沿,猛地往桌上一磕,杯子把飞了出去。。。

三位楞着神儿。。。

江帆把没把儿的杯子‘啪’地往桌上一拍,抄起大水壶开始‘哗哗’地往杯子里倒水。水花四溅,腾腾地冒着白烟。壶盖儿被热气顶得都快翻了出来。直到滚水溢出了杯子,江帆才罢手。她把水壶‘咣当’往桌上一丢。

林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杯滚水;龙海生紧锁双眉。

阿明定了定神儿,向江帆质问道:“你想干什么?”

江帆冲阿明一哼鼻子:“怕啦?那我把杯子给你盖上,再和你说事儿。”说着,她张开手掌,就去盖杯子。

林庭一看那杯水,没一百度也有九十九,急忙上前阻拦:“不要命啦!”

江帆抬腿就是一脚。。。

林庭毫无防范,正好被踢在迎面骨上,痛得他一咧嘴,瞪着眼珠子喊道: “属驴的,真踢是吧!”

话音未落,江帆的手掌已经盖到了杯口上。她五指紧扣杯沿,抓起了杯子。

滚水顺着江帆的手指缝儿,滋滋地流了下来。。。

龙海生满脸涨红,五官都挪了位。。。

林庭大为震惊,不知所措。他盯着江帆的手,青筋暴跳,眼珠子都快冒了出来。。。

江帆抓着杯子,从容地从林庭身边走过,来到阿明面前。

此时的阿明也傻了眼,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江帆的手。。。

江帆盯着阿明的眼睛,掷地有声地说道:“这杯够大吧?哼,可我没你面子大!我就这半张脸,你只能将就着用。泼吧,谁躲,谁是二奶养的。你要不敢泼,你就小娘生的!”江帆边说边把手中的大杯递了过去,接着又把没帖纱布的那半张脸侧给了阿明:“不过泼完,你可就得把人给我找出来。不然,咱们老账新帐一起算!。。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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